《乡村全面振兴规划（ 2024—2027年）》提出“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，坚持城乡融合发展，坚持农民主体地位，坚持因地制宜、分类施策”。然而，在具体 实施 过程中，出现了农村场域人员在改革红利分配中相对边缘化态势，优质资源过度向城市 集中 。这种结构性失衡不仅 制约 了城乡融合进程，也在一定程度上 削弱 了乡村振兴战略成效。

受 “空间转向”浪潮的影响，空间视域为解决此类结构性失衡问题提供了创新性、实效性的理论视角和实践路径。空间治理是相对新兴的治理范式，注重空间互动中的融合与协调，重构空间生产与再生产机制，实现多尺度、多维度的平衡效应 。 以空间正义重构政社关系，进而实现空间正义与效率的有机统一 ^{[ 1 ]} . 因而能够为促进城乡均衡发展与乡村振兴提供系统性解决方案 ^{[ 2 ]} 。 因此 ，在乡村振兴背景下，如何通过空间赋能优化农产品供给侧结构，破除要素流动壁垒并保障农民权益，是推动城乡协调发展的核心议题。

一 、空间赋能的理论基础

空间赋能在理论上继承并发展了 Marx的空间生产思想，并融合了Lefebvre的空间生产理论。Marx指出“空间是社会生产的基本维度”，并提出“通过空间重组解决资本过度积累带来的矛盾” ^{[ 3 ]} 。 Lefebvre提出空间三元论，划分了“空间实践、空间表象和表现的空间”，强调“空间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和再生产场所” ^{[ 4 ]} 。空间赋能通过优化空间资源配置、重构空间组织结构，提升空间使用效能和发展动能；强调空间不仅是物质实体，其承载的社会、经济和政治等多种功能也需要得到重视；通过空间本身与空间内容物的多方创新，促进要素流动、价值提升和治理优化，实现区域协调发展。

在中国治理情境中，空间赋能指向城乡双向赋能。一方面，城市通过提供技术、资金和人才，帮助乡村培育发展动能，以此向乡村赋能 。 另一方面，乡村通过提供生态产品、传承优秀传统文化、承载多功能空间等方式，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支持，以此向城市赋能 ^{[ 5 ]} 。空间赋能创造性地突破传统的城乡二元对立结构与单向辐射模式，构建城乡融合发展的新型空间关系，为实现乡村振兴和城乡融合发展夯实理论基础。

二 、 S省Y市P区农产品供给侧的 田野调查

（一）田野选择

选择 S省Y市P区作为田野调查地点具有充分的代表性和研究价值。 其一，该区 位于全国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和蔬菜、水果、水产等特色农产品优势区，农业产业化经营水平居于前列。 其二，该区 积极探索城乡要素流动改革，聚焦农业产业园区建设与发展，顺应 “数智化”时代趋势，开展数字农业与智慧乡村建设，在城乡协调发展方面表现较为优秀。

（二）过往难题

1.产业结构未升级，价值链条有待延伸 。 P区生产以初级农产品种植与粗放加工为主 这种 农业生产模式的产业链条较短，尚未延伸至具备高附加值的深加工环节。即使局部区域存在一定程度的深加工尝试，但囿于不足的技术创新能力、落后的生产工艺与薄弱的市场议价能力，导致大部分利润被下游企业攫取， 即出现了 “低端锁定”现象， 不仅压缩了 P区农业产业的转型升级空间，也使P区农民难以获得产业链增值收益。

P区具备种植少量高价值农产品的基础，但因农民对高价值作物的种植技术不熟悉， 且 缺乏相关培训和技术支持，导致种植意愿不高。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：其一， P区的自然地理条件适宜种植黄桃，经济效益也较为可观。然而，当地农民因长期习惯于选育苹果，且受制于前期投入成本的考虑，对改种黄桃普遍持保守态度。其二，秋葵作为一种营养丰富、市场受欢迎的新型作物，同样适宜在P区种植且利润空间更大。但农民缺乏相应的种植经验与技术指导，本土化培育始终未能有效开展 ， 导致该作物难以推广 。

2.产销渠道未畅通， 难以 抵御 市场风险 。 P区农产品产销体系呈现出双轨并行的特征。在P区农产品产销过程中，村民自留地种植的优质产品一般由合作社或企业集中收购，剩余部分通过家庭自给或低价零散销售， 这反映出 小农经济与市场化对接的脆弱性。同时，外地运输的农产品具备规模效应，并以城市为主要目标市场，挤占了 P区本地农产品的产销空间，导致本地农产品被边缘化。尤其，外地供应的农产品中包含P区村民难以实现小规模独立种植的品种，P区因而 难以 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开展生产活动。

P区本土农产品在产销过程中难以掌握话语权，加剧了 其 所承受的市场风险，使农产品供给侧面临产品滞销和价格波动的双重压力。

3.品牌建设无意识，市场竞争处于劣势 。 P区依托当地自然禀赋优势，培育了以苹果、樱桃和梨为代表性的区域内公用品牌。然而，P区农户作为品牌建设的主体参与者，对区域公用品牌的战略价值缺乏认知，未能充分参与品牌共建共享。加之生产标准化程度低，个体生产行为缺乏有效约束，导致产品品质参差不齐，削弱了P区域公用品牌的整体声誉和市场竞争力。

同时，外来品牌的高溢价扭曲了市场信号，对 P区本土市场 形成 了强烈的竞争冲击与价值挤压。外来 “ 冰糖芯 ” 苹果通过精准的市场细分与品牌定位策略， 不仅 压制了本土品牌价格， 也 导致 其本已有限的高端市场 份额持续萎缩。以智利车厘子为代表的国际农产品品牌凭借全球化的供应链体系，依托其国际品牌影响力与成熟的营销网络，迅速占领消费者的心智，形成了强大的品牌壁垒，将 P区本土品牌挤压至中低端市场。

4. 利益分配难落实，农民权益需要保障 。 逆向选择现象导致了作为供给主体的农民被边缘化。这进一步造成农产品价值分配机制的扭曲，最终使整个体系陷入供给侧效率与公平双双受损的困境。

农民作 为初级生产要素的供给者， 其生产出的优质农产品往往通过市场化的配置流向高附加值环节。 信息不对称和市场分割， P区农民难以准确识别和对接高价值市场，导致优质农产品通过中间商流向城市或加工企业，中间商或加工企业获得大额利润，而作为生产主体的P区农民只能消费剩余的低品质产品，所获利润位于末端，与成本和风险匹配错位。

在流通环节中， P区乡村消费者也 面临 高价低质现象。外地运输农产品优先供应 P区城市，再经多级经销网络下沉至P区乡村 。 在这一产销过程中，外地运输的农产品品质下降，伴随物流成本的叠加，企业和中间商不得不加价，进而形成 “逆向价格梯度”，使得P区乡村消费者支付更高价格，却获得低品质的产品。